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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名士二公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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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芦庵声名之重,不仅在于其禅事与芦景,更重要的一个因素,围其东面有一个厉、杭二公祠。厉,杭二公祠祀厉樊榭、杭堇浦二公。原为一水阁楼,有林纾文“登阁拜厉太鸿栗主”可证。1932年最后一次重修,壁刻厉、杭二公小像,并数道往还诗文。唐玉虬先生载道:“樊榭集中十之二三,皆咏西溪事也。新罗山人华秋岳为绘西溪结屋图,惟其故址,今已不能确指。有祠屋在交芦庵之东,迭经兴废,近数十年来,又成瓦砾。友人徐曙岑约周季纶、戴鹤皋、陈理卿、莱卿等同志十余人,集赀付交芦庵主持真参,鸠工重建之壬申(1932),冬后六日,新祠落成,行祭礼,鹤皋约不佞及千君照古偕往。上午八时,约会于松木场十一时,舟抵交芦庵此祠新额“厉杭二公祠”五字,即其(真参)手笔厉、杭夫人均为蒋氏,厉姬人月上、杭姬人张氏、姜氏,并附祠,两家眷属,各有千秋。”

    据村民回忆,此祠构筑颇巧究,前有一台门,台门内有天井,正屋全是落地雕花门扇。祠内有一联:“丈室花同天女散,摩围诗共老人参。”原为王述庵撰写。祠内立一碑,上刻马叙伦撰文余绍宋书写的碑文。“二公祠”后有一楹小阁楼,面对荷塘,正是夏日赏景的好去处。

    厉鹗(字太鸿,一字雄飞,号樊榭)与杭世俊(字大宗,号堇浦)均属同时代的人。厉鹗系浙江钱塘(今杭州)人,生于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卒于乾隆十七年(1752年)。少贫孤,且丧父,其兄靠卖淡巴菰叶(烟草)将他扶养。为减轻家庭负担,家人原拟将他“寄于僧舍”因厉鹗本人的反对而作罢。据载:厉鹗“僦居于东园,读书不辍,学问淹博。”年轻时喜爱诗词,时有佳作。23岁那年始,厉鹗在杭州汪氏听雨楼授馆课读,先后历时五年,边教边读,维持生计。清圣祖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乡试中举。时已29岁。此后虽说两次会试皆不第,但他的诗名早已传遍京师了。清高宗乾隆元年(1736年)荐应博学鸿词考试,他误将论说写在诗的前面,名落孙山后。直到晚年,他仍是一介寒儒。迫于生计,不得已离家北上,欲在京城求取一官半职,奉养老母。途经天津时,遇到了当时的富商兼名士的查为仁,两人一见如故,他就停了下来,与查为仁一起笺注周密的绝妙好词,前后三个月方才完稿。这时,他早把去京师谋取官职的事早丢到脑后去了,也就是说,他最后一次当官的机会错过了!实际上,按清朝的制度,他完全可能以举人的身份通过一定的手续,向礼部、吏部报到,铨选为知县官的,可他却放弃了!把一生中最后一次希望付给了一本笺注的绝妙好词!旁人都替他惋惜,他却心安理得地返回家乡,专心著述,从此不再作仕进之想。

    厉鹗工诗词,熟悉两宋朝章典故,诗词标榜宋人,善写山水难状之景。与沈德潜、杭世俊、金农、全祖望、查为仁等相友善,名重一时。他为诗倾注了毕生的精力,有人形象地描绘他对诗的专注神态:“尝曳步缓行,仰天摇首,虽在衢巷,时见吟咏之意,市人望见遥避之,呼为‘诗魔’。”可见他对诗是如何地迷恋与执着!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在诗词创作方面独僻蹊径,成为浙派一支的创始人。才能够主持江、浙吟坛三十余年之久,而享誉千秋!

    厉鹗客居扬州时,又与马曰王官、马曰璐二人合作,纂宋诗纪事一百卷。马氏二人为乾隆时扬州的著名藏书家,其小玲珑山馆藏书之富,甲于东南。四库全书馆开之时,马氏献书达776种之多。为辑宋诗纪事,厉鹗花了20年时间。马氏两昆季也参与了部分搜集工作。对所收作品的版本和出处作了一些考订。这可以说著作家和藏书家的一次非常成功合作的典范之作。另外,他著有樊榭山房集、宋诗纪事一百卷、辽史拾遗十卷、东城杂记二卷、湖船录一卷、南宋院画录一卷、玉台书史、增修云林寺志,还曾参与修纂西湖志,并和友人协作编写南宋纪事诗等。

    厉鹗的诗幽深隽妙,诗品清高,时有清气氤氲于字里行间。他的诗写得最多而又最工妙的是山水旅游诗,而其中吟咏西溪的竟占十之二三之多。可见他与西溪的情结有多深!他终日吟啸于西溪,多篇诗作描写了西溪的溪光水色的变化及其朝夕晦明的不同景色。展现了“莹然而清,*(*:上“穴”字头下“目”字)然而邃”的西溪美景。其中西溪晓起、晓过福清禅院、宿永兴寺德公山楼、信宿溪上巢、西溪巢泉上作、游洞宵宫等篇,均为妍练幽隽、回甘味久的佳什。将其放在陶、谢、王、孟集中,几可乱真。吴瓯亭云蠖斋诗话:“性雅好游,所至拽剔名胜,揽葛攀藤,裴回吟赏,必兴尽而后已。集中西溪诸什,直抒胸臆,可当山经一卷读也。”

    乾隆壬申(1752年),樊榭死,葬西溪王家坞,地近交芦庵,即今之王家桥。墓荒,木主为其子妇所藏,嘉庆六年辛酉(1801年)四月六日,何春渚安于武林门外马塍里畔牙湾黄山谷祠。道光戊子(1828年)正月二十一日,小米公移奉交芦庵,后毁于浩劫。同治庚午(1870年),如冠九重修并重制木主供奉,姬人月上并焉。

    清陈文述写有厉樊榭墓一诗:

    西溪多古墓,著者樊榭翁。

    苕姬亦埋玉,芳魂翩惊鸿。

    苍藓满石碣,绣出山花红。

    全祖望墓碣铭:“娶某氏无子,以弟主子为之樊榭以求子故,累买妾而卒不育,最后得一妾,颇昵之,乃不安其室而去,遂以怏快失志死。是则词人不闻道之过也,且王适不难谩妇翁以博一妻,而樊榭至不能安其妾,则其才之短又可叹也。”一代奇才,其命运若此,令人扼腕!

    杭世俊系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出身贫寒,好学不倦。王瞿序道古堂集曰:“堇浦于学无所不贯,所藏书拥榻积几,不下十万卷。堇浦枕藉其中,目睇手纂,几忘晷夕。”

    清乾隆元年(1736年)举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编修,曾受命参与校勘十三经、二十四史。杭世俊学问好,加之为人耿直,常直抒胸臆,便难免惹祸。乾隆特开“阳城马周科”试翰林院诸官,以取“直士”杭世俊信以为真,洋洋洒洒写了五千言,在时务策中说道:“意见不可先设,轸域不可太分,满洲才贤虽多,较之汉人,仅什之三四,天下巡抚,尚满汉参半,总督则汉人无一焉:何内满而外汉也?”乾隆读了他的时务策,气得大骂杭世俊“怀挟私心,敢于轻视(满洲)若此!”交部严办,结果竟然因此革职回乡。这件事在清朝历史上可以说上一件大事了,明清五百年——清代宫廷大事表专门有记载:

    乾隆八年(1743年癸亥)

    正月考选御史,杭世俊对策言满汉畛域不可太分,被革职。

    杭世俊解职归里之后,潜心于学问著述,与里中耆旧及方外之侣结成南屏诗社。与当地的小山堂赵氏、扬州小玲珑山馆马氏交游甚密,互相交流藏书之趣。杭世俊原先有道古堂藏书楼,但无法满足他的要求了,因此,他又构建了“补史亭”他曾自作补史亭记述其原委:“杭子疏证北齐书既毕,越明年,乃补金史。先人庀屋,积有余材,营度后圃,规为小亭。窗楹疏远,高明有融,乃后先世所遗群籍凡有关中州文献者,悉置其处。广榻长几,手自雠温,间有开明,辄下签记。”

    清龚自珍的杭大宗逸事状有载:“大宗下笔为五千言,其一条云:‘我朝统一久矣,朝廷用人,宜泯满汉之见’是日旨交刑部,部议拟死乙酉岁纯皇帝(乾隆)南巡,大宗迎驾,召见,问:‘汝何以为活?’对曰:‘臣世俊开旧货摊。’上大笑,手书‘买卖破铜烂铁’六大字赐之。癸巳岁,纯皇帝南巡,大宗迎驾湖上,上顾左右曰:‘杭世俊尚未死么?’大宗返舍,是夕卒。”

    这段记载不知是否属实。如果属实,可见得乾隆对杭世俊是何等的仇视!本来,他已归于乡野,撰述度日,不问政事。谁知乾隆帝的一句“杭世俊尚未死么”竟结束了他的一生。书生命运,脆薄如此!

    西溪有了厉鹗、杭世俊两位名士的祠堂而享誉久远。如能恢复西溪的交芦庵,恢复交芦庵旁的“厉、鹗二公祠”则不啻是西溪之幸,亦是杭州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