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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举文化火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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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别无他长,只爱读书,尽管不求甚解,但却于著书人是怀有崇敬之心的。自古以来,所著书籍,汗牛充栋,留存者虽说万不存一,所幸还是有不少被保留下来了。当后人读着这些前人留下来的充满霉味的书籍时,会不会想到那些用尽一生而孜孜求求的藏书家呢?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所谓的文化典籍。没有他们,中华文化的文脉也就无从找起。正是因了他们的艰辛付出,才让我们看到中华文化的根与魂。

    饮水当思源。

    顾志兴先生说:“中华五千年文明史,著作如林,这是中华文化最精粹部分。著作者固然可敬,但抄录者、板印者、收藏者何尝不可敬!中华历史没有断层,端赖历代藏书家以及近代图书馆工作者千方百计的护持,中华文献始得保存,代代相传。”怀着这样一份情怀,顾志兴先生踏上了研究浙江藏书家、藏书楼、藏书史之途。

    我大学刚毕业后写的第一篇业务论文就是杭州的藏书家与印刷业,记得非常清楚,我参考的最为重要的一本书就是顾志兴先生撰写的浙江藏书家藏书楼。那册书一出炉,深受好评,年轻的藏书学研究者徐雁评价此书说:“考证仔细,阐论充分,是一部很有价值的中国藏书史专著。”该书很快便倾销一空,有了再版。那时候,全省正在大兴修志热潮,顾志兴先生曾到我谋职的藏书楼里来查过资料,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对他的治学精神,我是非常敬佩的。去年,他又为西湖全书撰写了文澜阁与四库全书一书。

    应该说,一生里面,能够有这样两部沉甸甸的著作已足够交待后人的了,可前不久,顾志兴先生又送给我上下两册浙江藏书史,煌煌67万字,可谓巨构矣!一时间,心中的敬意陡然而生,先生欤,是何勤矣!心中无比自惭,愧自己平日太懒惰,人生活过太半,至今仍无头绪。

    我是先读这部巨著的后记的,在题记里,顾先生写道:“谨将此书敬献给现在天国仙境的胡道静师、周子美老人,以及喜爱藏书的朋友们和我的亲爱的家人们!”

    一开言,充满了感激,充满了深情,充满了爱。在这部书出版之际,顾先生在后记里回忆起了他的恩师胡道静与周子美先生。他把自己所取得的成绩统统归功于老师们的谆谆教诲。胡道静先生是科技史专家、文献学家,对顾先生有过面授、书信往来之谊,又为他的浙江藏书家藏书楼一书作过序,使他终生难忘。另一位被他感恩的是周子美先生,是华东师大的教授,也是藏书史研究的老前辈,曾鼓励他写出浙江藏书全史,并以宁波蔡氏墨海楼的材料相送。可惜在顾先生撰写此书的过程中,两位可亲可敬的学术界老前辈先后辞世,顾先生闻听恶噩,伤痛难抑“不禁潸然泪下,恩师已无法为我所撰之书作新序,子美老人亦早已驾鹤西去,无法请他验证此书是否合格,也不能得知与老人期望相距若何。只有待书出之日,焚香告祭于二位老人于天上的了。”

    原中华书局总编辑、国内外著名学者傅璇琮先生为顾先生的浙江藏书史作序,对此书给予极高的评价。他说顾先生的这部学术著作,在学术立意上有求实创新之味,具有两大特色:一是为浙江文化史研究提供充实内容与开拓思路;第二是本书既立足于浙江省藏书史,进一步丰富整个中华民族文化研究的内容。

    本书以时代为主线,从东汉三国,迄于民国时期,以私家藏书为主,兼述宫廷官府、书院、寺观藏书,把浙江长达两千年的藏书史作了详尽的论述。他在论述中,结合当时的社会文化因素,如此一来,著述就见份量。如南宋时杭州刻书业的兴盛对藏书事业的促进与影响;明代方志纂修的盛行对天一阁地方志收藏所起的积极推动作用;清代如浙东党派等的建立,学术研究之风促进藏书楼的建立,而藏书楼藏书的丰富与否,又与学术的发展、研究之广博与精深有密切关系。撰写藏书史,不单单写藏书家,还将学术、文化结合起来,这是颇具创意的。另外,藏书史从地域文化出发,将更有利于对整个中华民族文化作出准确的判断与概括。是地域的,就是全国的,是全国的,也是世界的。更何况,浙江藏书名家的事迹,是发生在整个文化历史背景里面的,他们的贡献,不光是一省的,也是全国的。

    在我国的藏书史中,有些藏书家为了保存中华文献,不惜付出一生的心血;也有的为了保存文献,置生命于不顾,救文献于危难之中。顾先生说:“国家存亡危难之秋,上前线、杀敌首是民族中坚、民族英雄,同样这保存中华文献而出生入死,又何尝不是民族英雄”

    现在,我套用顾先生的话说:穷一生研究历代藏书家、藏书楼、藏书史的人又何尝不是英雄呢?如果我称顾志兴先生为民族英雄,恐怕他自己也不肯答应,但他在我们的心目中,他确确实实是英雄——一位文化英雄,一位高举文化火把的人!

    将近古稀之年的顾先生,并没有就此安享晚年的意思,他还想写一部浙江印刷史。他说:“整理、彰扬浙江文化是我的素志,我能为此做点事情,是我一生之幸。再过两年,我要进入望七之年,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古稀老人了。说句实话,老骥伏枥,壮心仍然不已。刻下顽体尚健,原拟等年届七十金盆洗手,欣逢浙江建设文化大省,可能要违背昔日对家人诺言,为浙江建设文化大省而再尽一点绵薄之力。”

    话虽朴素,谁人听了不动容!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2006年11月17日晚于杭州比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