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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词章盛谦谦君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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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宁海报上发表的文字大多是群飞兄约的稿,没想到,这一次,他没有约我写稿,我却主动为他写了,而这则稿子,他已无法亲自编辑,也无法看到了。

    痛莫痛兮写悼文!

    所有的文字都在模糊的视线里化成了泪水。我不知道如何落笔,将这一则文字谱成曲子,恭送这位生前好友前去莲花的国度!

    说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生,我与群飞只见了三次面。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已通过朋友在电话里与我相识并多次在电话里向我约稿。别的编辑约我稿,我能拖就拖。唯独他约稿,我总以最快的速度写好发到他的邮箱里,他亦以最快的速度将文字发表在宁海报上,感觉里,总是今天发过去的稿子,最快明天最迟后天就见报了。发了几则稿子后,我们才在朋友的聚会中第一次见了面,很奇怪的,他与我见了面,话不多,只是笑笑,我的感觉里,他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接下来的日子,会偶尔收到他的约稿电话,我也总是及时写好稿发给他,从来没有一次爽过约。第二次见面时,也是在朋友的聚会上,那次的他话很多,刚有了儿子,心情大好,所聊的话题有儿子也有文学,但印象中,他仍是笑比话多。

    群飞兄出版的书大多会赠我的,我手里有他的沧桑之旅、雨孩子、乡村抒情诗、宁海古桥等。虽然平时不常联系,但我想,群飞兄会一直编着他的稿子,写着他的文字,宠着他的儿子,过着他的日子,这个人生就是上好的人生了。

    今年的2月底3月初,我写了一则稿子,这则稿子倒不是群飞兄约的,是我看了孝心集之后,为胡孝心先生写的一则文字:他说:英特奈雄纳尔一定要实现。稿子写好后,给群飞兄发了个短信,请他帮忙发这篇文字。他回短信说:你发过来吧,我来编。我就发到他的邮箱里了。他真的很快地发出了这则稿子,时间是2011年3月3日。之后才知道,这时的他已经请了病假,离开报社在家休养并马上要去上海治病了。我在感动之余,好一阵自责。现在,当我看着这份报纸的时候,泪水流了下来,这可是群飞兄的绝编之作呀!

    首次听到群飞兄生病,我以为是一般的病情,治疗一下、休养一阶段就会好的。我打电话向他问候,他本人一点都不隐瞒,他说他的病况非常不好,医生说不能动手术了。我以为他说笑,哪有病人这样说自己的病情的!他说是真的,而且他已跟浙江日报的编辑姚国益老师联系过了。姚老师七八年前患了肝癌晚期,但他非常乐观,边治疗边写抗癌日记,发到网上感动了无数人,成了抗癌明星。群飞兄说姚老师的乐观值得他学习。我说是的,心态很要紧,好心态是良药。

    过了一些日子,我打电话给群飞兄,问他有无回老家,我想去看望他。他说他第二次到了上海,在做伽马刀。我一听伽马刀,吓坏了,以为要开刀动手术。他是这是一种介入疗法,但比较伤人,他感觉不是特别舒服。我就说你做伽马刀时,念念观音菩萨。他说他妈让他念阿弥陀佛大医王,我说很好。这个时候,当药石无效,医生束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心理疗法,你只要相信一样东西,然后去念着这样东西,内心会产生一种能量,对治疗疾病有好处。

    从群飞兄生病起,我与他的联系多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是一位居士,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朋友离苦得乐,但凡能想到的办法都去试一试,诸如接触佛教、念佛、念经、念咒、观想、打坐、喝五行蔬菜汤与糙米茶等,不知他后来有没有试过这些办法。本来他在上海要住二十来天的,后来提前回了家。我打电话去,他说他已回宁海家里,上海医生说继续做伽马刀效果不甚理想。回到老家后,我请好友柴云芳大姐给他送去不少传统文化及医疗碟片,他收到后给我短信,他很喜欢看这些碟片,说每张都很好。我说其中有张“五行蔬菜汤”的吃法,你一定要看要吃。日本已有6万人吃了五行蔬菜汤后,治愈了癌症。他说效果这么好啊,那我要吃吃相。

    今年4月28日,我在宁海开一个研讨会。翌日下午,我打电话给群飞兄,说要去看望他。他说你不要来看我,太麻烦了。我说我已到宁海,一定要来看你的。他说他在医院挂盐水。我说那我到医院来看你。他说我在传染科你不要来。我说我不怕的(我知道肝癌是不会传染的)。他说那麻烦你了,我在人民医院感染科二楼。我就赶过去看他。我到走廊的时候,他在房内欠起身子又倒了下去,说福莲麻烦你来看我。他想把床底下的凳子拉出来给我坐,想想不对,又推了进去。他是怕我坐在凳子上不卫生,他是个很识相的人,总为别人着想。我们聊了二十多分的天,这个时候聊天的话题不需要避讳,我就关照他注意心态,要他万缘放下,一心养病。他说有时候心静不下来。我说你可以念佛观想,把自己想象成一尊佛,你想呀,哪有佛生病的!他说这倒是的,我悟性不好,说完就笑。其实,这时的他已经非常虚弱了,人也消瘦,脸色不好,说话的声音也相当低沉。我怕他太累,便告辞了,不曾想,这竟然是一次诀别!我见到群飞兄最后的样子,是他坐起来挥着手送我。当着我面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福莲,谢谢你来看我,麻烦你了。

    这也是我感到安慰的地方,在他的生前几天曾去看望他。之后,我们经常短信联系,他有时候会问我一些事情,大多是佛教方面的。我尽量回答。我觉得人在这个时候是需要一种宗教的精神来支撑的,只要对病情有好处,就是好药。

    5月24日上午八点多,我正去单位的路上。群飞兄打来电话,听他的声音已经相当虚弱了,我几乎听不到,但我能感觉到他尽了最大的力量在跟我说,说他的妹妹要到浙江省肿瘤医院去请医生看一份化验单什么的,他让我联系我外甥陈寅波(省肿瘤医院医生),帮他接待一下他妹妹。我说好的,我马上联系。但尚未到单位,他便回短信来(这也是他给我的最后一个短信),说:福莲,对不起,妹妹不来了,下次来时再麻烦你。隔日,我发短信问候他,回短信的是他妹妹华云,她说她哥很不好,来杭州已经没有必要了。接下去的几天,我就一直与华云联系,这个妹妹对哥哥可谓情深意重,一提哥哥就哭,她说她哥病得很痛苦,只要哥哥能活着,哪怕没有工资没有资金,她都愿意养他。有妹如此,夫复何求!

    群飞兄去世有前三天,华云说他已经腹腔积水,喝不进,拉不出,躺也不好,坐也不是,很是痛苦。我说积水能否抽掉?她说抽掉又会积水,抽不完的。后来经过商量,为群飞兄用了药,总算是安静了一些。去世前两天的上午,华云说来了几位好友,还能跟他们说说话,看上去精神还可以。但到了下午又昏迷了,叫叫他或跟他说话,他能点点头,不跟他说话,他就昏睡着。他曾跟华云说,不要把他接回家了,如果他走了,就直接送到殡仪馆去。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为家人着想。

    6月1日晚九点零五分,华云给我发来短信:哥哥于今晚八点四十四分去世了。尽管我知道,群飞兄迟早要走的,但没想到会走得如此之快;尽管这个现实会来到,但我还是忍不住为老友的往生而掉泪。我在华云的短信里,连用三个“好难过”来表达我的心境。当晚,我打电话给柴云芳大姐,希望她能为我办一床法师加持过的往生被,我要送给群飞兄。她当即答应。翌晨六点多,她在电话中说已办妥。我真心希望群飞兄盖着这床与生前不同的被子,能够往生到极乐世界,那是一个莲花的国度,他去那里,他会欢喜,活着的人也会无限欢喜。

    我知道,我们都走在生死的旷野,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人世。但当人真的走了,仍然无法抵挡汹涌的泪水。华云说他哥哥吩咐过了,丧事从简,不开追悼会。这个人,就是这样,都离开大家了,还不想趁机麻烦大家一下。

    这几天,宁海的文峰论坛展开了对群飞兄的悼念活动,好人走了,大家就走到一起为他痛惜;好人走了,大家就不约而同地为他写诗悼念;好人走了,相熟不熟的都会来哀悼一番,流下一页又一页的泪水。网上已经留下了不少悼念诗词与文字,一行行,一篇篇,都是泪水交织的真情。

    宁海的文史专家应可均先生作诗痛哭群飞兄:

    乡土风情两结缘,亦师亦友意缠绵。

    惊闻痼疾空余恨,慨叹诗文不值钱。

    正气之歌情似昨,桃源客梦忆从前。

    岂知一别天亦哭,雨涨缑城泪涌泉。

    字里行间,流露出亦师亦友这份深情厚谊,读之令人动容。

    宁海青年作家王海明留言道:“认识徐师整七年,于我教益良多。惊闻噩耗,摧肝裂肺,悲不自胜”并录几年前为群飞兄所作的赠徐师一诗,诗中有“徐师我尊长,浩瀚如大江。郁郁词章盛,谦谦君子风”句,对群飞兄的赞美之词不吝笔墨。

    网上的悼念文字仍在不断地增加,短至一句,长至一篇,无不倾注了对群飞兄英年早逝之惋惜!

    我欲折一朵大莲花,希望群飞兄能够稳稳地坐上去,庄严而欢喜地到达极乐之国,并祝愿他今日骑鲸去,早日化鹤归。文末,拟一拙联,为群飞兄一哭:

    痛君去矣,缑城永留君子风;

    哀笔存兮,文坛常飘引领旗。

    2011年6月3日于杭州比竹居